金融危机 今年圣诞节中国企业怎么过?
第一财经周刊(上海)

在伦敦，每十个英国家庭就有一家在为未来的口粮担心—家庭主要收入来源可能在未来6个月的失业大潮中被切断；

在纽约，美国消费者信心指数降到了历史最低点；

在东莞、义乌，中国圣诞礼品和玩具制造商的欧美市场订单数字出现了大幅下滑，一些过度依赖出口订单的企业随之倒闭

这真是一个煎熬的圣诞购物季。面对不景气的市场，消费者、零售商、制造商似乎全部信心低迷、人心惶惶。不过，情形可能不像想象的那么糟。

《第一财经周刊》多名记者赴东莞、顺德、惠州、义乌实地采访发现，格兰仕、雷士照明、义乌玩具制造商.一些精明的中国制造厂商在危机中“度之安然”，这些自救者凭借着对于做自主品牌、自有销售网络的坚持，以及对于“赚快钱”诱惑的免疫力，将自己在经济危机中的损失降到了最低。即便在金融风暴的中心伦敦，售卖廉价中国制造服饰的服装公司Primark也在其中发现了诱人的商机。

保卫玩具之城

为别人贴牌生产芭比娃娃、小熊维尼的东莞玩具制造商现在尝到了苦头，自主设计、自创品牌能让它们绝地反击吗？

文｜CBN记者 谢灵宁 实习记者 何晓梅

芭比娃娃、史努比、蓝猫、小熊维尼在广东东莞，过去几年来，这里生产了世界上近1/3的玩具和圣诞礼物，东莞也因此被称为“世界玩具之城”，但本应是忙碌的10月，这个快乐的发源地却看不到“圣诞订单”带来的忙碌气氛。

在常平镇，宏发塑胶制品厂老板欧柏长每月花掉3000元油费，将自己的马自达6开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勤快。为此他并不心疼：如果一个月接下15万的单子，工厂的收支平衡就有了保障；如果能够超过这一数字，就意味着有钱可赚。而在10月份，他认为能够做到20万。

他希望在这样坚持半年至一年之后，严峻的形势会有所好转。

这个湖南郴州人站在自己工厂的门口表示，如今很难接到更大的单子，也不敢贸然去接，“因为上游的那些玩具厂随后都有可能倒闭”。他的工厂算是典型的“背靠大树好乘凉”，生存之道在于为玩具厂作来料加工。塑胶原料在这里被倒入注塑机，加料、压模、上色，接着被运往玩具厂进一步包装。现在，当上游企业的订单逐步减少的时候，就意味着他的工人可以越来越频繁地提前下班了。

早几年，每个月20万的单子尚属稀松平常，而现在不同了：厂里的7台注塑机停掉了3台、最多只接3家企业下单、夜里不再加班至凌晨两三点，与此同时员工也从去年的两百多人减少到现在的七八十人。

在他面前是一条简易公路。从2000年建厂至今，除了被轧得破烂不堪以外，没有太大改变。如果非要说什么改变的话，那就是过去的景象已一去不返—五吨小货车不停进出，每天送来三车原料、再运出成品，车辆进出十几趟是常有的事。

欧柏长是这类玩具商人的一个典型：1983年高中辍学，从湖南来到广东，逐步在大型玩具企业中当上管理中层，同时开起托人管理的工厂。辉煌的时候，在他的工厂，7台机器24小时运转，不停工作了9个月，每个月接单金额40多万元。

准备走出玩具厂大门，欧柏长接到一个电话，随后坐上自己的江陵摩托车，到另一家企业为自己的工厂领取应收账款。

从2007年到2008年，整个东莞玩具行业一直被低迷的市场气氛所笼罩。《新劳动法》颁布实施，“人民币加速升值”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报纸、电视和广播中。在欧柏长从前工作过的建达，这个最多曾有1.5万余名员工的工厂正在逐步裁员，如今仅剩2000余人；就在他自己的工厂边上，一家员工上万人、“货柜车一来就是二十辆”的窗帘厂，人员也减少了2/3。

哪怕是在1998年亚洲金融风暴期间，欧柏长也不记得曾有过如此情景，这令他感到有些紧张。从2007年下半年起，玩具行业的普遍帐期延长到了45天，如果60天之内能够按时交款，就已经“谢天谢地”。而在以前，这可是一个普遍帐期只有30天甚至15天的行业。

欧柏长不得不做起了“短平快”的生意：不接大厂的加工单子—它们比那些数百人的 中小企业(行情 股吧)要危险得多；每次接单不超过3个、每单金额不超过8万。令他庆幸的是，最近接的几个单子，看起来都能在60天内收回账款。

从香港商人梁麟、梁钟铭兄弟在1980年来到东莞，创办第一家玩具企业龙昌集团以来，这些年玩具企业逐步在茶山、寮步、樟木头等镇形成了重点分布。拜玩具、塑胶、机电等产业所赐，这个南方城市几十年来为大量的外来务工者—主要是湖北、湖南、四川、贵州人，带来了工作机会。分布各处的百佳等大型超市、坐电梯才能到达天井庭院的高档小区、贴有流光溢彩的海报的商务会所、全国数量最多的五星级酒店这一切都仰仗着包括玩具在内的东莞市 “八大支柱产业”所带来的人气和消费能力。樟木头镇甚至还有“小香港”之称，房价(专题)一度升至每平米4000元以上。

而正是樟木头镇上一家名为“合俊”的工厂—香港上市公司合俊集团所属、年销售额10亿港元的玩具制造厂一夜之间关闭，令全国媒体蜂拥而至。公众一度将此完全归咎于市场的不景气，直至这家公司资金链条断裂的更多原因被披露出来：2007年10月，合俊以3.1亿元收购拥有福建省寿宁大安地区矿藏勘探权的福建天成矿业46.51%股权，却迟迟未获开采权，导致该项目长期亏损。日益下滑的玩具经营利润、投资矿业的失败，最终形成合力压倒了这家当地镇政府眼中的明星企业。

合俊事件并不是东莞玩具行业危机的“开始”。此前，开达—中堂镇最大的玩具厂，产品70%销往欧美，在本应是日夜加班赶工圣诞节“尾单”的忙碌时光，大部分机器停运；厚街溪头玩具厂—1980年代落户东莞的老厂，几个月前已经停产，正在办理注销手续；寮步安年玩具厂—东莞最早生产玩具的企业之一，早在2008年春节之后就悄然关门

玩具企业的关停并转，已经开始深刻影响到下级供应商。几年前怀抱财富梦想的江西赣州人涂赣生，现在颇感失望。

他当过教师，耳闻目睹了自己学生在南方的“发迹”故事：随便在一个小楼租间房，印上一个名片，就成了“五金店老板”。几年下来就有人身价上百万。

2004年，他辞职“投身到市场经济中”，并在随后一年中迅速获得了满足感：在学校，一个月工资1033元，到了东莞做五金生意，一个月能挣一万多！

4年之内，他赚到了差不多40万。但在2008年一年，身为合俊倒闭的直接受害者之一，这些赚来的钱已经损失过半。出于“对上市公司的信任”，虽然无法正常拿到货款，但他仍从2008年3月起连续4次为合俊供应五金零部件，直至倒闭当日，10多万账款已经无法追回。

涂赣生曾经与其他供应商一起开着车在合俊工厂门口堵大门，但现在发誓再也不做玩具行业的生意。与他感同身受的还有塑胶原料供应商、合创达塑胶厂老板庞锦昌。他的工厂员工已经由最多时的160人减至目前的40多人。合俊刚倒不久，他就赶至深圳向电脑产品制造客户催要已经到期的货款，因为“怕电脑行业也会出事”。

玩具行业看起来急需恢复合作伙伴们的信心。当然，仅凭它“东莞市八大支柱产业之一”的名头是不够的。一方面它为东莞市、乃至广东省贡献了大量GDP，一方面却是唯一一个没有知名自主品牌的行业，生产出来的是大量贴牌产品—美泰、孩之宝、迪斯尼、乐高来自行业内的数据是，东莞市95%的玩具企业完全依靠代工，中国贡献了全球玩具出口市场份额的75%，其中至少一半来自东莞。

而现在，这一高度依赖贴牌生产的行业前景却是一片黯淡：2008年5月初，东莞市玩具协会向前来调研的东莞市政协委员报告，东莞仍有3800多家玩具企业经营；再过两年，能活下来的最多只有2000家，另外的1800多家玩具企业会倒闭。

肖森林认为玩具贴牌生产（OEM）企业“迟早要走到尽头”，这位东莞哈一代玩具事业有限公司总经理确信自主设计、自创品牌才是玩具企业的最终出路，并已开始深刻体会到代工与设计之间的鸿沟。

1995年，肖森林22岁。在老家河南上蔡，他没有工作，到了东莞，他成了打工仔，而且是一位运气不错的打工仔，被一家台资企业看中，成为储备干部并当上班长。1996年，常平镇骏洋玩具厂招收主管，肖森林跳槽，从此进入玩具行业。

到1999年，肖森林决定自己当老板，在寮步镇注册成立了“哈一代”。据说有100多人追随了这位前骏洋玩具厂的总经理。他们的眼光似乎不错。在开始的一两年，哈一代凭借肖森林的人脉，拿到了不少OEM订单。

但此时玩具行业高利润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1980年代—1990年代，玩具加工的毛利润曾高达50%，龙昌集团毫不费力就在几年之内发展成为1000多人的大厂。“当年梁氏兄弟每天上午到工厂转悠一圈，下午就开车到高尔夫球场打球，或者到海边玩游艇。”这是东莞玩具界至今仍在流传的故事。

这成为诸多东莞玩具工厂创立的原动力。当肖森林注册成立哈一代时，曾经自认凭借管理经验能够让哈一代很快立足于市场，但2001年他发现，竞争者众、成本上升、没有议价权，如果继续做OEM，一个玩具常常只能赚几角钱，甚至几分钱，行业平均利润率已经低至5%左右。

2004年，东莞爆发首次“民工荒”，大量廉价劳动力转至长三角一带。从这一年起，东莞工人工资逐年上升，此后连续3年的上涨幅度都在15%以上；令企业更难以忍受的是原料成本的上升：每吨塑胶从6000元逐年上涨至如今的1.2万元、填充胶粒从8000元一吨涨至1万元一吨、布料涨了10%至15%、水价也涨了一倍

肖森林作出转型自主品牌决定的时候已是2006年。他的经验在于“OEM赚的是辛苦钱”；如果作自主品牌的话，卖出一个玩具的利润相当于卖6个OEM产品。

2008年9月，深圳的一家美国客商要求哈一代供货，前提是交货后60天才能付款。肖森林感到无法接受。他的理由是帐期太长，万一生产过程中稍有不慎，5%的微薄利润就有泡汤的危险。欧美市场的一些新规定，提高了产品的检测费和样品成本，如果是一些更小型的企业，OEM生意几乎已经等同于零利润。

哈一代已经开始了连续几年的纯投入期。2007年亏损50万元，2008年预计亏损20万元，肖森林计划2009年可以实现收支平衡；与之同步进行的，是逐步减少外贸OEM订单，2007年OEM业务和自主品牌业务各一半，2008年则将OEM业务比例降至三成。2009年春节过后，肖森林打算完全放弃OEM订单。

但他还是苦于设计能力的薄弱以及品牌推广的不足。洋品牌长期占领市场，造成国产玩具知名度很难打开，而哈一代渠道发展也才刚刚开始。

好消息是，哈一代已经开始为“德克士”炸鸡餐厅生产带有“哈一代”标识的毛绒玩具，并且有望与一家连锁手机销售企业签订礼品生产协议，现在已经进入到提供样品的阶段。

肖森林坚称东莞对于玩具行业的区位优势仍在—最早开展玩具生产、行业信息传递及时、配套设施完备

哈一代并不是独行者。早在几年前，龙昌集团就已经走在前面了：2002年，龙昌收购了台湾长于精密设计的企业创艺精机；同一年，以300万美元收购了美国“开心领袖”玩具公司，为的是其2500个销售网点。迄今为止，龙昌集团仍是东莞最大的玩具制造企业。

东莞以加工贸易为代表的外向型企业，已到产业转型升级的关键时期。大量小作坊级别的玩具厂正在被淘汰，一些中小玩具企业也将被大企业兼并重组。东莞外经贸局一份调查资料显示，今年前7个月，东莞关闭企业464家，外迁企业17家，两者加起来481家。而从历年来看，最近10年东莞每年都有700到800家企业关闭，今年企业的关闭数字仍在正常范围。东莞的玩具制造业尝试从代工贴牌生产模式向发展自有品牌、培育和发现国内市场转变，哈一代们会成为扭转东莞玩具行业发展的关键角色吗？

雷士的避风港

自救者之一：NVC雷士照明

自救特点：放弃OEM，着力做自有品牌

效果：今年销售额实现了50%以上的增长，海外的销售额同比增长300%。雷士照明占据了国内商场、服装连锁店、饭店等公共照明场所30%以上的市场份额

文｜CBN记者 石磊

“读过中学的人都知道，经济危机每隔几年就要来一次，并且爆发的周期越来越短，日子好的时候你们都干什么去了？”在10月份广东省内的一个制造业论坛上，吴长江如此质问在座一些对经济危机叫苦连天的老板们。

吴长江是国内最大的照明企业NVC雷士照明的总裁，他所在的雷士照明今年销售额依然实现了50%以上的增长，海外的销售额也同比增长了300%，和近期中小型制造业企业纷纷倒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帮他们开的药方有两个：一是断臂求生，该抛的抛，该卖的卖，收缩战线，回笼资金；二是增加投资，把以前赚的钱，甚至很多小老板已经转移到国外的资金，通通调回来，从头开始，做品牌，做制造。” 吴长江希望这些做法对那些被金融危机拖入困境的制造业企业有所帮助。

近期欧美市场的疲软对雷士并非完全没有影响，但雷士的产品中，出口只占到一成左右，并且以节能产品为主。

在国内市场，如果商业房地产市场低迷，将会给雷士带来负面的影响，但是目前房地产行业的低迷主要表现在住宅市场的消费者持币待购上，商城、连锁店等商业房地产市场暂时还没出现明显放缓的迹象。与此同时，中央政府刺激消费的4万亿基础设施投资，将带来大量铁路、公路、机场的建设开支，为了迎合这种变化，雷士也在积极加大对铁路专用灯、高速公路路灯设计生产的投入。

“我们不打算对某些陷入危机的灯具企业进行抄底并购，除非它有独特的技术优势，它们垮掉后，市场份额的空间会自然地让出来，雷士要做的就是抢下这些市场份额，进一步加强市场品牌集中度。”吴长江说。

跟很多制造业老板把精力主要放在接海外市场的OEM订单上不同的是，吴长江从一开始就在品牌上投入了大量的财力和精力，雷士照明占据了国内商场、服装连锁店、饭店等公共照明场所30%以上的市场份额，并且被用户认可为中高端的照明品牌。

那些专注于OEM订单的厂家，满足于接海外订单的生意好做—不需要品牌建设投入、不需要渠道建设投入、只要尽力压低制造成本开支、有国家优厚的出口退税政策、有贬值的人民币汇率、有足够便宜的劳动力成本优势.但当这些外部优势条件不再具备的时候，企业除了生产线和工人以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在渠道建设上，雷士从零做起，在全国各地招募经销商，建专卖店，截至2008年11月，雷士品牌专卖店达2200家。2007年8月，连国际光源巨头GE照明也将在中国内地的总代理权交给雷士，借助雷士的渠道进行销售。

吴长江坚持的品牌第一的战略在资本市场也获得了认同，2006年，软银2200万美元入股雷士，2008年初，软银又追加1000万美元投资，2008年5月，在华尔街被一片萧索笼罩的情况下，高盛与雷士在香港签订协议，投入3700万美元注资雷士。

吴长江不愿透露高盛具体获得的股权数量，但是明确表示，高盛获得的股权列第三位，美国人还提了一条附加条件—5年之内，吴长江团队不能离开雷士。

高盛注资后，雷士立即以股权加现金的方式收购了亚洲最大的节能灯管生产企业浙江三友电子有限公司，建起了全球化的节能灯生产基地，雷士近期还在积极洽谈对一家镇流器生产企业的并购，吴长江承认，拿到现金注资后，对产业链上下游核心部件企业进行收购是他作为总裁最主要的工作。

不赚“快钱”的格兰仕

自救者之二：格兰仕

自救特点：“一块地也不拿、一分钱也不往股市投资”，专注于微波炉主业及零部件生产；规避了铜、钢铁等原材料价格处于历史高位时的库存风险，空调业务逃过一劫

效果：成为全球最大的微波炉生产企业，占据全球微波炉市场50%的市场份额；零部件生产平均利润率保持在28%左右

文｜CBN记者 石磊

当几百公里之外的樟木头镇传来全球最大的玩具制造企业合俊倒闭的消息时，格兰仕，这家全球最大的微波炉制造企业却觉得自己扩张的机会终于来了。

“我们一直是低调发展的企业，从来没有这么高调过，实在是眼前的机会太好。”格兰仕集团常务副总裁俞尧昌说。俞所指的高调是最近在香港、日本等地大量打广告招聘销售、研发人员的行为。在制造业一片凋敝的景象之下，格兰仕却开始了逆市大扩张。

扩张的第一步，就是在日本签下8家猎头公司，专门从日本不景气的家电制造业内寻找研发人才和销售人才，在香港，格兰仕一口气也签下6家猎头公司，为自己在全球物色销售精英。

俞尧昌透露，趁着全球经济不景气，格兰仕希望用尽量低的成本挖到全球各个地方市场最优秀的家电营销人才，从而完善格兰仕的全球营销体系。

2008年以前，格兰仕只在美国、加拿大、法国、中东等地设有6个海外营销机构，这家当年靠鸡毛掸子起家的中国微波炉企业主要靠令外国人咂舌的低价抢得海外订单。而2008年初，格兰仕在全球设立了8个海外分公司，对这8个分公司的要求是像在中国国内做营销那样，经销商开发、经销商管理、价格管控、品牌提升等种种环节都要涵盖进去，而不是拿下订单了事。

不仅是全球营销体系，作为一个70%销售额来自海外的家电企业，此时进行全球生产基地的布局也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受经济危机影响，全球房地产行业都不景气，投资萎缩，寻求在海外建厂的机会，也是各方面条件比较优惠的时候。“我们不是盲目建厂，对格兰仕来说，都是为规避当地高昂成品关税而建的组装厂，从劳动力成本、基础设施等各方面衡量，中国仍然是最合适的‘世界工厂’。”俞尧昌说。

据《第一财经周刊》了解，除了建厂和招人，格兰仕对全球的白电资产也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他们近期跟高盛、大摩、野村证券等投资机构接触，也在考虑进行一些资产的并购，“只要是财务包袱解决得好的白电资产，生产线、研发、品牌，格兰仕都有接手的兴趣。”俞尧昌透露。

之所以能在全球经济不景气的情况下如此“嚣张”地进攻，取决于格兰仕近年来稳健的资金管理—或者说是格兰仕董事长梁庆德前些年的“愚蠢”—正是前几年梁保守的投资策略给今天的格兰仕全球扩张准备了充足的资金。

2008年以前的房地产热和股市热，吸引了全民的眼球，也吸引了众多的企业去股市或者房市(专题)捞快钱。海尔、海信、格力、美的、TCL、长虹等家电企业，你几乎无法找到一家跟房市或是股市绝缘的制造业企业。

“格兰仕不是不想炒股炒楼，但是到现在手里除了厂房用地一块地没有，一分钱的股票也没有，实在是老爷子太厉害。”俞尧昌笑着说。尤其是2007年A股一飞冲天的时候，集团高层之间开会，炒股与不炒股派，互相争执得非常厉害。但是梁庆德衡量了风险，衡量了格兰仕的长期发展战略后，在高层会议上一票否决—高管要炒拿自己个人的钱可以随便炒，公司一块地也不拿、一分钱也不往股市投资，尽心尽力把制造业做好。

“当时主张炒股炒地的人心里还有些郁闷，觉得德叔（格兰仕员工对梁庆德的称呼）不赚这个快钱太傻，但到了今年A股大跌时，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现在你看到的长三角、珠三角一些中小制造业企业倒闭，相当多都是因为老板抵挡不住诱惑，拖欠供应商货款把现金流拿去炒股，结果股市楼市(专题)被套。”俞尧昌说。

在德叔的“一意孤行”下，格兰仕在五六年的时间内，不仅成为全球最大的微波炉生产企业，而且占据全球微波炉市场50%的市场份额，在产业链上纵向推进，逐步成为全球最大的磁控管厂商、全球最大的变压器厂商、全球最大的电机厂商、全球最大的微动开关厂商。

对竞争对手而言，这几大核心部件的全球第一远比微波炉产量全球第一更加可怕—微波炉生产能力说到底只是在全球采购零部件，而后自己进行组装的能力，并没有太多技术含量，整机打价格战的空间有限，而掌握了核心部件制造能力，即使是整机不赚钱，集团也可以靠这些部件的利润维持生计。

俞尧昌接受记者采访时也坦言，格兰仕的微波炉在2006年以前大打价格战的时候，整机利润曾经一度达到每台只剩5毛钱的地步，“但是在部件生产上，平均利润率在28%左右。”格兰仕微波炉包括核心部件在内90%的部件都能自己生产，部品的赢利每年都是一个不小的数字，这给集团每年赢利五六亿元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对这一轮经济危机给家电制造业带来的影响，俞尧昌认为股市投机对制造业的影响最大，其次就是资源价格波动对空调行业的影响，最后才是欧美消费者消费意愿低迷带来的外贸订单减少。

格兰仕2000年开始在梁昭贤的带领下杀入空调行业，但是空调的高投资、高行业门槛一直让格兰仕没有真正进入角色，在市场状况最好的时候，格兰仕也没有杀入空调行业前五名，但是今年的金融危机却可能给格兰仕提供一个绝好的切入机会。

在金融危机之前，石油、钢材、房地产等各种资本要素都在不断涨价，空调生产最重要的原材料铜和钢铁价格都处于历史的高位。铜价在2005年12月曾达到每吨8.4万元的高位，以雷曼倒闭为标志的金融危机后跌到3.8万元左右。2007年、2008年的凉夏，导致一线品牌格力、美的尚有不少原材料处于高价位时生产的产品积压在经销商仓库中。在金融泡沫没有破灭时，这些库存就像房价一样，越囤越值钱，而一旦泡沫破裂，就是巨大的风险。因此，空调行业的一线品牌们在这次金融危机中受损颇深，格兰仕空调规模尚小，没有积下太多库存，反而因祸得福。

俞尧昌承认，美国次贷危机(聚焦美国金融漩涡)以来，欧美市场消费者消费意愿下滑给格兰仕的出口订单带来了一定的压力。仅2007年全年因为人民币升值一项，格兰仕集团的利润损失就在7000万元以上。俞尧昌透露，今年1月到8月，格兰仕在美国市场的微波炉销量增长了18%；而中国市场销售公司总经理梁红生透露，格兰仕微波炉内销1月到10月同比增长53%，美国市场的增幅明显低于中国。

义乌：迟到的圣诞老人

自救者之三：义乌玩具制造商

自救特点：从“三来一补”成长起来的东莞制造商自己没有市场，只有订单，而义乌的玩具制造商们则一手拿订单，一手开拓市场，有效地对冲了风险

效果：8月份之后，随着俄罗斯、印度等国采购高峰的到来以及圣诞节临近，义乌对新兴市场玩具出口出现反弹。国内市场也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欧美市场订单减少带来的损失

文｜ CBN记者 宁华

缠绕在枝桠上的小彩灯一齐闪烁着，放射出绚丽而耀眼的光芒，将一株株圣诞树装饰得流光溢彩。不时有人从这些漂亮的圣诞树旁匆匆而过，但没有谁停下脚步。

圣诞树的主人何忠平正摆弄着鼠标，在网络上漫无目的地“闲逛”。“生意越来越难做了。”何说，他做了十几年的圣诞树生意，从没想到过今年的情况会这么糟糕。“外贸订单少了很多，国内的老客户到现在还没来进货。”

何的店铺位于义乌国际商贸城A区三楼的“喜庆饰品区”，这里圣诞节气氛浓郁：彩灯、彩带、花环挂满了店铺，各种尺寸的圣诞老人玩偶摆满了货架。不少店铺在最显眼处挂出了写有“Stock”（库存）字样的标牌，意图吸引前来采购现货的国外买家。

时值10月中旬，喜庆饰品区里人来人往，但鲜见外国客商。在何忠平的记忆里，往年外商从三四月份就开始下单，七八月份达到订货高峰期，现在这个时段仍会有很多国外采购商前来补货，或抢在圣诞节前追加最后一轮订单。

但今年情况不同了，出口订单并没有如期到来。何忠平说，他的一位美国客户每年都会在7月初下单，但今年到了8月份都没有动静，发邮件去询问，对方说要先观察一段时间才能作出决定。后来这位美国客户终于发来了订单，但只订了约30万元的圣诞树，还不到去年订货金额的1/3。

义乌市玩具行业协会秘书长童元智认为，出于对金融危机影响的担心，之前国外的采购商都在观望，到了9月份订单才逐渐多了起来。这是因为他们不能再继续耗下去，货品制作需要时间，海运还要花费一两个月，再不下单就赶不上圣诞节的销售周期。

不断出现的坏消息影响了欧美采购商的信心，他们纷纷削减圣诞商品的采购量。童元智说，义乌生产的玩具70％出口，从协会600多名会员的销售情况来看，1月至7月玩具出口总量估计减少了20％。

圣诞季是西方国家一年之中消费最旺盛的时段，但今年的圣诞节注定要在低迷和寒冷中度过。

在一家出售圣诞礼品的商铺里，正在询价的巴西Atacadista公司采购经理Isaac Choze说，往年他都是在广东采购圣诞礼品，今年是第一次来义乌采购，因为听说这里“价格更便宜”。Choze说，考虑到巴西的经济也受到金融危机的影响，人们可能会压缩圣诞期间的开支，他今年不敢贸然下大订单，采购量已经比去年削减了20％。

美国ACP公司义乌办事处的工作人员说，公司主要帮助美国的客户寻找货源并控制产品质量，今年的业务量减少了30％左右。

对于美国订单的剧减，富宏圣诞礼品有限公司的刘良宏深有体会。去年，他向美国市场出口了价值80多万元的圣诞蝴蝶结，但今年美国的订货金额不到40万元。刘说，好在今年接了大量中东、俄罗斯的订单，才不至于亏损。

在欧美订单总量下降的同时，国外买家的下单方式也发生了变化。以往采购商的订单是商品款式少，数量大，今年，他们则要求多品种、多款式，以避免某种量大的商品滞销带来较大损失。

在一家销售油画的商铺里，来自科索沃的客商希科奇正与店员讨价还价。争议的焦点是：一幅单价19.5元的油画（连木框大约1米见方）能否再少5毛钱。最终，店员作出了让步，希科奇订购了三种规格的油画共300幅。店主周亮勇说，这个数目只相当于平时国内客户拿散货的量，往年外商一个规格就订好几千幅。

义乌的圣诞商品多以中低端的产品为主，主要销往东南亚、南美以及俄罗斯等市场。童元智认为，正是因为没有倚重欧美市场，义乌圣诞商品出口才没有遭到很严重的打击。经济不景气，高档圣诞商品的需求首先遭削减，义乌的商品因价格优势反而能获得大量订单。

金华海关的数据显示，今年前三季度，义乌小商品共出口40.44万标箱，同比增长28.4％。德国、西班牙等新兴市场的出口增幅分别达到51.37％和25.8％。“经济再怎么不景气，消费需求并不会完全消失。只要还过圣诞节，圣诞商品就有市场。”童元智认为。

但是，因为担心压货，今年外商倾向于采购廉价的中低档圣诞商品。巴西客商Choze说，他采购的圣诞树中只有少量带有电子发光装置，大部分都是普通款式的，现在顾客可能更愿意买一棵便宜点的圣诞树。

对于义乌商家来说，低档产品基本无利可图。在何忠平的店铺里，一棵高约1米、带有电子灯光功能的高档圣诞树，售价150元，而这样的普通圣诞树售价只售23元。何说，今年原材料、人员工资大幅上涨，人造圣诞树行业平均利润已经下降到6％左右，低档产品只有微利。

电子商务服务提供商阿里巴巴也已经开始着手为义乌这样的中国低成本制造商提供更多的服务和产品，来和它们一同抵御日渐严重的金融危机的影响。

阿里巴巴采用了新的定价模式吸引新会员。11月，阿里巴巴推出“新版本”的外贸产品“出口通”，帮助类似的中小企业拓展出口营销服务。新产品价格较原“中国供应商”降低了60%以上，每年会员费为1.98万元。阿里巴巴CEO卫哲称，新的产品策略是市场调查的结果，目前超过30%的中小企业愿意在电子商务平台方面投入的费用为2万元左右。

值得关注的是，阿里巴巴2008年第三季度财报显示，国际交易市场注册用户数目增加了130万名，获得历年来最大的净增长，同比增长74%，反映出国际买家活动日趋活跃。

资本市场对阿里巴巴新的产品策略呈现出谨慎乐观的态度。花旗集团在一份报告中称，预计阿里巴巴2009年收益将出现下滑。不过从2010年开始，该公司当可受益于更具可持续性的模式，实现更快的增长和更高的利润率。

到了那个时候，义乌的玩具制造商对圣诞节也会有着更多的期待。

伦敦直击：寂寞的购物季

中国制造厂商与英美销售商尽管远隔重洋，所受经济危机的影响却感同身受。一边是提不起精神的消费者，另一边是在低谷中挣扎的商家，谁的日子都不好过。

文｜CBN特约记者 邱珈（发自伦敦）

CBN记者 张晶 昝慧昉 杭晓琳

即使是那些以往对这家低价服装店不屑一顾的人，如今也可能成为它的忠实顾客。过去他们可以在普通时装店随手花六七十镑买件外套，但在这个格外缺乏安全感的时候，他们就会发现Primark里那些10镑出头的大衣是多么吸引人了。更何况在这家店从儿童服装到配饰礼品一应俱全，俨然是相当热门的圣诞礼物采购点。看看Primark的业绩：在生意最红火的圣诞采购期之前，这家公司的利润比去年就已经上升了17%，销售额更是有21%的大跨步。

比起Primark宣扬的“低价”，玛莎百货（M&S）所强调的“优质”就没有太大吸引力了。往年铺天盖地的“玛莎圣诞节”广告总是营造出一种“我们体面，我们优质，我们是最佳圣诞礼物采购点”的氛围，但是这回，这家以中产阶级为主要顾客群的商场也不得不加入到低价战中去。

即使是没有失业的人也正在对未来几个月的“钱景”失去信心，他们更倾向于去大卖场采购圣诞用品和礼物。这对类似Tesco和Asda这样的连锁超市来说是个好消息。美国BGC公司伦敦分部的大卫?布伊克告诉《独立报》的记者，对于大部分消费者来说，明年都会是格外艰难的一年，“当你需要勒紧腰带的时候，自然就会走进那些低价服装店和平价超市了。”

实际上，就连平价超市都不足以应付人们空前低的预算。11月12日，一项在欧盟被执行了将近20年的法令被废除了。那些长相难看的蔬菜水果一直以来都被超市拒之门外，但从明年7月起，它们将会重返超市货架。人们对“歪瓜劣枣”充满了期待，那意味着他们可以用低得多的价格来购买其实口味上差不了多少的食物了，这对普通家庭的开支预算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块。一位居住在西敏区的家庭主妇对记者说：“要是这新规矩马上生效就好了，让我们从圣诞大餐就开始省钱。”这位有两个孩子的女士还得为送给孩子的礼物发愁：“最近我不会带他们去Hamleys（世界最大的玩具连锁店之一），我会从网上给他们买玩具。”

今年有不少家长要为给孩子买圣诞礼物左右为难了—2007年的几桩玩具召回事件令一些人对中国产玩具有些犹豫，而相对昂贵的玩具又不符合当下的消费预算。英国雅虎网站上有人发布了“该怎样为4个孩子安排礼物”的问题，引来网友的众多回答，而最后被提问者打了最高分的回答是：“想想战争年代的家长是怎么做的。当时人们没有钱，没有那么多可选择的东西，却可能有更多的孩子，他们照样要过圣诞节。我们可别被经济衰退吓倒了。”

虽然境况不佳，零售行业也没到完全绝望的时候，因为总有一些人等着在圣诞节来一次大手笔的消费。那些没有房贷要还、没有家人需要养活、还有一份尚且稳妥的工作的年轻人就是今年最令商家关注的目标顾客。在开头提到的德勤公司的那项调查中，虽然只有19%的成年消费者计划增加开支，但如果我们把年龄范围缩小到16至24岁，这一比例就会提高到36%。而在这个年龄段的调查中，49%的调查对象表示，先把圣诞节过舒坦了才是要紧事，至于钱包就留到以后再担心。

英敏特咨询公司（Mintel）的理查德?珀克斯指出：“相对于其他市场，那些把目标定位在25岁以下顾客的市场的情况会好一些，像平价时装、小家电、电子游戏之类的产品在圣诞节的销路应该还是比较理想的。”

传统商业街还在为生意发愁时，新的购物区又在往市场里挤了。10月底，伦敦Westfield购物中心正式开张，成为目前欧洲最大的室内购物中心。为吸引顾客，Westfield一直营业到晚上10点才打烊，比牛津街的大部分商店晚两个小时；而从12月15日到23日的圣诞购物“钻石时段”，更是要到夜里11点才关门。驻扎在购物中心内的265户商家都期待着 能把人们从传统的牛津街、肯辛顿和骑士桥吸引过来。然而在天空电视台的报道中，分析家们却给他们浇了冷水：“开业时机真是差到不能再差了，他们刚好赶上这场突如其来的市场衰退，而接下来艰苦阶段至少要持续两三年，很难说这家购物中心是否会成为大而无用的建筑。”

在这样一个可能比以往10多年都萧条的圣诞节，“Made in China”这一组词也让英国人多了一些微妙的心情。这几个词已经不仅仅意味着低价和大订单了，一系列连锁反应正在发生。英国这边的需求量减少，导致中国的出口生意越发艰难，而这只是蝴蝶效应的其中一环。在贸易兴隆的时候，人们未必注意到，英国有大量的废纸垃圾是被运到中国来进行循环再造的。那些垃圾在中国被制造成纸板箱，用来包装出口到英国的货物。现在英国不需要那么多货物，中国也不用生产那么多包装盒，不必再接收来自英国的垃圾，这一循环生产放缓了。BBC新闻就此提出了新的忧虑：我们不仅买不起想要的东西，连我们不想要的东西也处理不掉了。 (本文来源：第一财经周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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